栗宪庭谈狮桥
 

“ 我问邱志杰,能否利用刘家琨的“立交桥”这个庞然大物做作品,邱说他想想看,他在成都转悠了半天,说要在桥上放石狮子的照片,我立即想到卢沟桥,以及今天无数个模仿卢沟桥的桥。邱志杰这个作品随机性强,又在幽默中隐含了对今天城市建设的嘲讽。孔夫子当年曾经哀叹礼崩乐坏,是由于一些暴发户也敢于按皇家的规矩而使用九鼎。反过来说,暴发,由于是短时间的结果,没有形成自己的价值支点,便常常以模仿往日的贵族趣味为荣,以显示自己和贵族一样“牛逼”。石狮子是封建社会象征权势的标志,如今连小饭馆、富了的商人和农民也在门前立两个石狮子,好象他家俨然是皇宫或者官衙。不知是如今的匠人不争气,还是根本就没有了以往贵族文化的环境,如今的石狮子,还不如清代巴儿狗状的石狮子,至少那时的石狮子还能体现匠人的穷工极巧,因为那时的匠人在雕刻时还心存敬畏,尽管这种敬畏感早已远不如汉唐。古代国家工程,包括石狮子这种雕塑,往往通过皇家的旨意,多少会把一个时代的文化气势,传达给匠人,并在匠人的内心形成一种敬畏的感觉。如今的石狮子,粗糙不说,形象个个滑稽得不得了,因为它本身的制造就只是为了赚钱,它作为“地位的标志”,也只是满足了客户从电影、书籍和古迹那里得到的自欺欺人的虚假感觉。真的文化是长期的历史积累,是一个自足系统,暴发是短时间达到的东西,是一种不自足的心态,因此,模仿是它证明自己存在的一种必然方式,无论是模仿西方的“欧陆风情”,还是模仿中国古代的“明代一条街”。事实上,它最需要的只是短时间的效益,不管这种效益是商业的,还是政治的、或者说,发财和浮华的繁荣本身就是政治功利主义,因此,粗制滥造、造假、艳俗、滑稽,就一定是不可避免的。 ”

---- 栗宪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