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的情况下让事情发生
 

作者:舒可文

  如果把中国古典文化情怀和邱志杰的实验艺术联系在一起可能是不合情理的,但在他百变无常的作品中,似乎总在某个契机中流露出中国旧式多悉善感的痕迹。

   艺术圈里一位资深批评家一篇倡导优雅艺术的文章因为牵扯了对实验艺术的厌恶,伤了很多艺术家同志们的心。刚从日本做完展览回来的邱志杰立即起而攻之,他说:想想西人的优雅,肯定不光是进餐时执刀握叉的姿势,排队时 lady first 的习惯,这些东西刘姥姥在大观园里住上一年半载地也能学会。绅士风度根本不是体现在待人接物之际的优雅,乃是“我反对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发表意见的权利”这样一种伦理态度。引得不少艺术家网上桌边都在议论他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其实正如邱志杰文章中说,“前卫”或“先锋派”之类的概念是与 20 世纪社会进化理论相关的赞美性话语。在充满了正面和负面的各种乌托邦的 20 世纪过去之后,我们可以更平静,更充满同情地面对艺术实验了。

  这番嬉笑怒骂多少有为自己多年的实验人生辩护之嫌,因为很少有人像他这样长期地沉浸于实验的游戏想象之中。当初使他被艺术界注意到的是他在大面大面的玻璃上画的很梦幻的一些人,玻璃之间的相互映照更加深着幻影与真实的迷乱。但展出之后他就把玻璃都砸碎了。幻影嘛。

   1990 年,邱志杰完成了书写《兰亭序》 1000 遍的行为,第一遍的时候当然是一张很像样的书法,不断地在上面写下去,整个纸面最终被墨迹浸洇黑作一团。有评论高度肯定这个作品,因为它以一个具体的书法事件诉说了一种文化在千百年的重复中面目皆非的无奈。而他对本人而言,在感觉上的意义正是重复,重复之中感觉在变化:开始是书法,往下就变成行为了,再往下变成要不要写 1000 遍的犹豫、人会不会相信的猜测,慢慢就成了一个是否坚持传统书法的游戏。考虑到从钢笔到键盘的现实世界,谁都能看到书法的实用性几乎没有了,从这个游戏中获得快感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并且在邱志杰看来这个游戏也与书法的本意不合。他放弃了这个游戏。

   1997 年他参与策划过一个叫“后感性”的著名展览,之所以著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是第一个让尸体进入展览。邱志杰的疯狂有点让人难以忍受了。但是他的实验情结也许救了他,没有让他停止在这里,转而又去尝试在更大范围内寻找贴切的表达可能。

   邱志杰有时被人叫做邱疯子。除了他的个人性情之外,在艺术实验中的冒险也有疯子之形。几年间,他的摄影、装置、录像、“书法”(他自己不认为是书法)、行为不断地出现在各种展览中,每件作品都似乎是急就之作,而且百变无常。凭着这些实验作品他吸引着艺术界的注意,他自己也在接近着那个激发他不断实验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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