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动物园
2005
装置与行为
壁画、落叶、足球
这是访问英国六周之后的总结展览。画廊墙面的壁画,出现了奶牛、企鹅、斑马、熊猫等各种黑白颜色的动物。他们在迷彩风格的画面中成为隐身的事物。出自本地的落叶被染成黑色或白色,铺满地面,形成一个奶牛图案,同时也放着一个足球。另一些墙面上再次出现奶牛的黑白图案,黑色块之间的铅笔所画的航线和不同时代的战舰的图形,则使奶牛身上的黑色块幻化成为地图上的大陆和岛屿。
墙面上的资料还包括关于荷兰人人工合成黑白奶牛的史料;关于疯牛病的文献;作者从本地档案馆中找到的达汀顿艺术学院的创办人恩厚之与宋美龄之间关于乡村建设和中国工业化问题的通信等。
展览期间观众行走的脚步,特别是踢足球的参与性行为,使黑白的树叶和本色的树叶渐渐混在一起,最终地面上的奶牛图案完全消失。
迷彩的概念在这里首先被理解为动物为了生存而采用的进化策略,另一方面,人工合成的黑白奶牛作为对自然的干预,开启了另一种包含着危险的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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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动物园 戏剧 80 分钟 2006 年 台北华山艺术区
是非只是一场戏
邱志杰
黑白是人所做出的一种姿态,或是人心中固有的一种思维定势。毛泽东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革命和反革命之间,没有中间路线。
在黑白分明的话语中,历史的现场被简化成两种面谱:不是红脸的忠勇关公,就是奸恶的白脸曹操。黑白的光谱中,不再有细微的表情,迟疑的身体,不再有一念之差和左右为难。活生生的人,矛盾着的人,必须尽快地选择阵营,进入角色,或黑或白扮演起来。在黑白之间,拉起铁幕,横亘海峡,交相攻轩,好戏开场。
在黑夜和白天之间本有黄昏和拂晓的暧昧。教科书中的大奸巨恶,在家中也不妨是慈父孝子。作恶乡里的流氓,可以在关键时刻为国捐躯。恩泽一方百姓的大侠,未必没有同时勾引良家妇女。然而黑白的话语必定要省略这样的细节。以叙述的名义,世界被简化为善恶、对错、真伪、光明与黑暗的斗争。人,一旦进入黑白之局,便身不由己。敌人赞成的,我一定要反对。敌人反对的,我一定要赞成。
在这种黑白分明的目光之下,就算是同一个人,也要加以黑白化。或者三七开,或者对半开。这时候,人就被描成了熊猫。人,尚且被如此切割,何况一个社会。
为此,我们构想了一个黑白的变局。在这里,是非只是一场戏。
第一场是黑色的场景,两个黑色的人,即兴地展开辩论,话语渐渐显出黑白。桌子越来越长,他们的语音越来越响。成为升旗队的伴奏 ---- 他们在反复地升起和降下一面黑棋。墙上,属标语的人徒劳地用黑墨在黑墙上涂些,宣传者的愤怒和立场只是他自己的,在置身黑色之外的我们看来,只是无意义的行为。黑色的旗帜或许是某个神秘的团体的标志,或者只是梦里的鸦群。
于是,第二个场景就是白色的,医院一般洁净的白,争辩着在这里并没有停止,就任何一个话题,他们俩都可以敌对。在白墙上涂刷白色标语的人此时看起来像是在他们的脸上试图封住他们的口。在这个白色的场域里,本能被疯狂地释放出来,白色的狗群在人类的病床边交媾。争辩,在这狂欢的场景中渐渐也成为本能和欲望的宣泄而已。语言的意义在眩目的白中,流失了意义。
第三场,争辩者在黑白分明的乒乓球桌上对抗,一边没话找话地抬杠。人们忙着在黑底上添加白点,在白底上添加黑点。升旗队升起斑点旗、条纹旗、奶牛旗。一切都在渐渐地迷彩化。观众的面孔也被吸纳入舞台上,成为黑白的图案。乒乓球桌也慢慢变成黑白相间的交错图形。双头怪进入现场,这时黑白交媾的产物,它们在现场分娩。事实告诉我们,黑白色的动物,不是人为的杂种,就是注定要灭绝的物种。
这时候,席卷一切的灰色旋风进入了,这就是第四场。旋风所过之处,一切黑白都混合成灰色。
这个现场是一个真实的事件,不只是表演。我们的舞台其实是我们所处的历史时空。我们可以是混血儿、变色龙、叛徒、失忆者、游击队员,唯独不能黑白分明。我们以黑的名义反对黑,以白的身份玷污白。我们享用奶牛,宠爱斑点狗,拯救熊猫,欣赏斑马和企鹅,但我们是人。我们所做的一切,有过程而没有是非,我们所说的,只是黑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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